讀過「永別是初戀的鹽」(註)這篇文章之後,我就想到有個鑽石廣告。查了Google之後,原來廣告是這麼說,「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奇怪,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呢?照我腦子想著的應該是,「鑽石恆久遠,愛情永彌新。」當然,我是想錯了,因為我想的詞不押韻,更關鍵的是Google可比我的腦袋牢靠多了。

鑽石,就是不和愛情如影隨形,大概也脫不了緊密的連結。鑽石,可以是愛情故事的表白,也可以是愛情盟約的見證。鑽石可以幾乎是愛情裡的不可或缺,我想這是因為鑽石和愛情可以匹配,鑽石的燦爛奪目可體現愛情的光芒;也因為鑽石可以詮釋愛情,鑽石的恆久遠能印證對於愛情永誌不渝的憧憬。

作者夏瑞紅提到,最愛說「海枯石爛永不渝」的是初戀情人。這話是沒錯的,也大概唯有初戀情人才有這般的傻氣和外在條件,能常將「海枯石爛永不渝」掛在嘴上。她也做了個提問,「為什麼好像所有初戀都必須以悲傷終結才能彰顯其美好珍貴?」

初戀,大概好發在十五、二十少年時吧。那般年紀最是符合瓊瑤式的「不食人間煙火」,更精確地說,是「不『愁』人間煙火」,所以拿「麵包與愛情孰重」問那般年歲的初戀情人,只是顯得自己愚蠢。我猜十對中有八對會答「愛情重要」;另外兩對答「麵包重要」的,會眨著天真無邪的目光跟著說,「可是我不缺麵包呀!」

再認真想想,初戀的情海如何會枯,初戀的愛石怎樣會爛。

父母師長從中阻撓,是常有的原由,這是帶著反抗權威的悲壯的枯爛;分班畢業搬家移民,距離將初戀的情愫拉得只剩一線絲絮相牽,而後斷得寂然無聲,是一種淒美的枯爛;意外疾病死亡,生命之神在初戀最為濃烈之時,不由分說地將之取走,猶如櫻花緊隨燦爛綻放之後的墬落,是一種絕美的枯爛。

這般的枯爛永別,是悲壯,是淒美,是絕美,恰恰停格在最美的時刻。說是最美的時刻,其實未必最美,想像走在一條跟著時間軸高低起伏的美麗曲線,枯爛永別讓美麗曲線停格,悲壯淒美絕美讓先前走過的美麗曲線無聲地在記憶空間崩落,而後堆積疊高,直到支撐住停格時的一點,空前絕後的唯一一點,所以,那是最美麗的時刻,也逐漸孕成「不朽」的最美麗的時刻。

走過初戀,也許再談過幾段戀情,也許終於走入婚姻。開始發現,人間煙火難嚐卻是得嚐,麵包雖不如愛情的重要,但是愛情可得在你我,麵包卻是要從他人手中掙得。始終沒忘了「海枯石爛永不渝」的堅持,因為終於了解「不渝的愛情」真是如此美麗的憧憬,因為得之太難。愛情的甘味,避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調味而走味;愛情的私密兩人世界,躲不掉老老少少親人外人的闖入而波動。不渝,恆久遠,美麗的堅持成為無謂的負擔。別說這是悲觀的,我寧可說這是務實,如果能夠忘了不渝,才能在調味之後嚐回舌尖的甜味;如果能接受調整,才能在波動之後尋回彼此的擁抱。

當過盡千帆,再歷經滄桑,此時即便是幸福的,但相較於初戀那最美麗的時刻,終究是在折衷與妥協之後的美好。難免想要再尋回最初的感動,因為那是一種平衡的心理,一種調適的需求。告訴自己,畢竟曾有過一段唯美的歲月。何嘗不是呢?初戀,現在想起來,心裡不都是有著甜甜的感覺,那種兩小無猜的時光,簡直就是純淨地跟水一般,尤其在嚐過人生雜味之後,偶然能再啜一口,任誰,如何能不回味再三。於是,初戀總是會被人想起,不間斷地想起的。因為不會被遺忘,初戀終於是「不朽」的最美麗的時刻;是帶著缺憾,卻是符合了真愛的恆久遠。

作者夏瑞紅也問了,「永別可不就成了幫初戀這道人生大菜提味兼防腐的鹽巴了?」但她在文後說了,「使故事不朽、且能永遠回甘的是真心與純情,而不是永別。永別只是初戀電影的鹽。」

初戀的故事能不朽,可以永遠回甘,自然是因為那時的真心與純情。但是,那點真,那份純,不也是因停格後的封存,於是能不渝,所以不走味。不過,在談感情的事當兒,是不必那麼在乎那一點無聊的精準。

若讓我來說永別之於初戀呢。

永別是糖,將青澀的初戀果子釀成記憶的酒,在心的一個角落封存。經過多年,偶然嚐著還覺得澀中有甜味,發酵後的濃度恰恰能讓我的臉酡紅,一點點的恍神卻不會醉得忘了今夕是何夕。

若說,人不輕狂枉少年。而我,永別的初戀是曾有的輕狂,伴我過渡少年,於是不枉。

(註) http://blog.chinatimes.com/xletter/archive/2005/11/11/251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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