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或另一種藍」為日本作家山本文緒所著。女主角蒼子,有著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她的先生佐佐木有著情婦,經常就夜宿情婦家中;蒼子自己則有個年紀比他小的男友。蒼子是想過要結束這麼一段徒具形式的婚姻,但是貪圖物質享受無虞的她,最後還是沒下定決心,於是就這麼過著井水河水不相犯,各取所需的安然生活,直到她見到了另一個她。

蒼子與其男友在一趟海外旅行的回程中,航機因為颱風侵襲東京而改降福岡機場,於是她來到了博多,並決定獨自留下來住一晚。博多,正是蒼子婚前男友河見居住的小城。在這裡她遇見了河見,更意外地發現河見現任的妻子也叫蒼子,連容貌體態跟她幾乎就像是雙胞胎般相似的河見蒼子。這般的奇遇,讓蒼子提出「身分交換」的建議。兩位蒼子,容貌與體態相似,連對於婚姻生活有著不足的遺憾都相似,於是遺憾驅使著她們依著約定,走進彼此的婚姻生活。

走進彼此的婚姻生活,其實就像是經歷彼此的婚姻生活的遺憾。嚐過短暫的愛憐與甜蜜之後,佐佐木蒼子便承受不了河見那種「令人窒息」的愛,在遭受一次毒打之後,她逃回東京要與河見蒼子換回身分。而河見蒼子在東京正安適地過著物質無憂的生活,她不在乎沒有佐佐木的關愛,因為她有佐佐木蒼子本要分手的小男友相伴。河見蒼子根本捨不得放棄現有的生活,於是在經過一番波折之後,兩位蒼子才互換回原有的身分。

換回身分,但兩位蒼子並未走回各自原有的生活。河見蒼子回到博多,勇敢地與河見離婚;佐佐木蒼子回到東京,與佐佐木離婚,也揮斷了與小男友的關係。於是,兩位蒼子似乎又合而為一,成為一位全新的蒼子,當然,也可說是又即將形成兩位蒼子。

看著這部小說的當時,便直覺地想起Robert Frost所寫的「The Road Not Taken」 (註)。人的一生當中,總是無可避免地要面對選擇,而且都得做出選擇。現實中,一旦做出了選擇,擇定之外的選擇瞬時便消失無蹤;即便之後能再有類似的選擇機會,卻因為時空背景已然轉換,總是沒有人能肯定如果做了當初沒作的選擇,是不是就較好或是更壞。

但在小說中是可以的,所以作者讓佐佐木蒼子以分身的方式當了她的婚前男友的妻子。就蒼子而言,這原是要撫平她當年棄河見擇佐佐木的遺憾的,但是她萬萬沒想到河見的拳腳那麼快地將她打到另一種痛苦的深淵之中。可憐的蒼子,當時選擇佐佐木是錯的,為什麼現在選擇河見也不對。注意到了嗎,當時與現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如何好拿來比較呢。

談選擇,也不能忽視選擇本身另一項重要的特質便是,不同的選擇不絕對帶著好與壞,或對與錯的判定。事實上,所作的任一項選擇,都將概括承受選擇本身所隱含的利與弊。是利,還是弊,端看作選擇者本身的需求而定,雖然這樣的需求也非恆定不變的。所以,蒼子選擇佐佐木就一定是錯嗎。六年的婚姻,少說有四年多已是名存實亡,蒼子不也安然甚至不捨改變地過著。她不說了,自由自在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也是可以過得安然自得。她當初選擇浪漫的佐佐木,沒想到佐佐木的浪漫讓他不能忘情於婚前女友,也導致他與蒼子之間僅留下一段名義上的婚姻。

旗在動,風在動,心在動。若是從參考座標的觀念看相對運動,這三個陳述都是成立的。隱約中,似乎也可以這樣地看待選擇,需求與改變的相對關係及其所衍生的價值判斷。

再回到小說吧。基本上,我不會想把「懸疑」,「推理」此類的字眼用在這部小說之上。肉體上,僅有一位蒼子;精神上,可有多位蒼子。兩位蒼子的安排,不過就是讓蒼子在心境之中,虛擬地走過她意念上已預設好的推演。河見蒼子的迷戀讓蒼子相信,「現在」不是因「過去」作下的選擇而變壞;河見的拳腳讓蒼子確認,「現在」不會因「過去」錯失的選擇而變好。後來,河見蒼子回博多辦妥離婚,佐佐木蒼子回到東京也辦妥了離婚,結束了與小男友的關係。於是,她揮別了「過去」,也和「現在」作了結算。接下來,蒼子面對的是空白但是全新的「未來」。當然,還有從不會消失的,一連串不斷的選擇。只是,也許蒼子已懂得如何面對選擇。



(註)
The Road Not Taken
(Robert Frost, 1874-1963)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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