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歸

週五夜，珊瑚的外圍環流帶來風和雨。心想，明天八成沒法上山了，不如今夜就先看「愛在日落巴黎時」吧。

本應寧靜的午夜，卻是夾著風聲雨聲，不過，我還是很專注地跟著劇情走。只是看著他們一路談話，時間點滴地過去，不覺為他們心急，為什麼還在迂迴繞圈，闊別九年重逢，竟然是談著世界大同。好不容易有點進展，隔閡終於打破，卻又像煙火乍現，點點燦爛旋即溶入漆黑夜空。最後，席琳唱完一曲再明白不過的歌曲。總該表白了吧，我心想。真是怪胎傑西，沒事拿起一片CD就播了起來，於是氣氛遽變，席琳跟著旋律擺動，然後，戲，結束了。

當時，凌晨兩點過後，我有點空白，想著也許是愛睏吧，腦子不管用。不過，我不甘心。

週六，老婆問我，不錯吧！很好看，對不對？

我沒啥作聲。

於是，老婆很驚訝地問我，難道不好看嗎？

我搖搖頭表示不會，然後問，妳覺得他們兩人會在一起嗎？

老婆的回答是六四；我則認為會。

週日下午，我又看了一遍。我還是認為會，但是剛剛寫到傑西拿起CD時，我沒有把握了。或是說，我認為傑西還是會離開。

先談談電影。如果「愛在黎明破曉時」，我看的是兩人的對話，那麼「愛在日落巴黎時」，我看的是兩人的肢體語言。當然，片中除了在新書發表會與席琳的鄰居之外，也是徹徹底底的傑西與席琳兩人的對話，而且對話過程與內容的轉折十分貼切那般情境，也頗值得玩味。不過從肢體語言來看，也是很有趣的觀察。

先是傑西看到席琳時的眼神與表情，然後兩人禮貌性地碰頰，而不是熱烈地擁抱，我初時不解為何如此生疏，但旋即想起，老天，是九年，不是九週，九個月。在走往咖啡館的途中，傑西不時碰觸席琳，但是席琳沒有特別的反應，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

在咖啡館中，傑西向席琳要過她點起的菸，席琳沒有拒絕。走在公園裡，傑西趁著席琳一句激語，順勢將她拉向一旁的座椅，讓席琳坐在他的腿上，不過，席琳馬上移開坐在一旁。而傑西仍設法貼緊席琳而坐，只是席琳不知有意無意，又挪動身體，使兩人之間就是留著一個微妙的距離。甚至傑西都還嘗試要伸手摟著席琳，但是膽怯了。

下了船，在送席琳回家的路上，席琳的情緒終於爆發，傑西想要摟住她，還是不敢。而在傑西說著他不怎麼幸福的婚姻生活的時候，席琳伸手想要環著他，但是她猶豫。下了車，倒是席琳抱住了傑西，瞧他是否會煙飛灰滅。如果我沒看錯，如果不是我多心，傑西似乎沒有明顯的回抱動作。

兩人走上樓梯，除了一開始的應酬話之外，兩人無聲，只是看著彼此，我想他們此時心中應是萬分忐忑吧，進了房門，會發生什麼事呢？沒想到進了席琳家中，泡茶的泡茶，躺沙發椅的躺沙發椅，唱歌的唱歌，播CD的播CD。一個說，你要錯過班機了；一個微笑著回答，我知道。

又過了一夜，我倒是想笑笑，笑自己的無聊，笑自己的？？。因為我突然想起席琳和傑西玩的手指遊戲。不僅是這部影片，包括很多的影片，還有那人生的許多經歷，都已轉化成千指。當有人喊「停」，你的抉擇時刻來到，自然會留下那根你心中已設想好的指頭。當然，不一定像席琳兩回都留下中指，有時可能是拇指，有時可能是小指，也許，大半的時候就只是一根指頭。



【後記】
我要很厚顏地修正之前對於傑西的敵意，因為他是天蠍座，因為他想用一首旋律連接不同的時空，因為他去了維也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