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歸

那晚，依約到了牙科診所，準備做例行檢查，順道清洗牙結石。掛了號，我找個位子坐下，打開「海邊的卡夫卡」，邊看著，邊等著召喚。

沒一會兒，護士小姐喊我先躺上診療椅。她先為我套上圍兜兜，我則摘下了眼鏡，將書闔上擱在腹部，雙手交十。然後，就等著牙醫師忙完前一位患者的最後清理程序。

我一直都是找這位牙醫師，她是位女生，年輕貌不知，因為扣除了口罩，眼鏡與劉海的覆蓋面積之外，我實在難以斷言是否貌美。但是她的親切是肯定的，連我家女兒都喜歡這位阿姨幫她拔牙。

我還正發著呆，牙醫師便旋著轉身過來，一手拿著病歷表端詳，邊問著我哪裡不舒服。我簡單說明之後，便張大了嘴，等待發落。她俐落地拿起器械，在我嘴裡吹氣，敲敲又挑挑。突然，她說話了，「你刷牙的方法很正確哦！連大臼齒附近的死角都很乾淨。」我聽了倒是不知如何接話，也無從發話，只能勉強擠出點聲音，哦，再稍稍點個頭。

她換了一種旋轉的器械探入我口中，猜想正是清洗牙結石地程序開始了。她又說話了，「你刷牙真的很徹底呦！都沒什麼死角耶！」「這裡會有點酸，忍耐一下哦！」我還是只能用老招數，嗯，動一下頭。

又是一陣旋轉器械所發出的高頻聲響，之後年輕貌不知的牙醫師又說話了，「哇！你刷牙真的刷得很乾淨耶！一般人都有的死角，你都沒有耶！哎！連我都‧‧‧」聲音變小，沒入高頻聲響中。雖是隔著口罩，但我似乎能聽出那讚嘆餘音消散在專業形象之中。

終於，這次的診療工作完成了。我又坐直了身，戴上眼鏡，聽著牙醫師做例行性地交代，然後離開診療椅，習慣性地向牙醫師道謝。

只是，這回我打算向年輕貌不知牙醫師多說一句話，

「醫師，妳是不是該給我支棒棒糖。」

當然，面對年輕貌不知牙醫師，這句話還是吞在拘謹的中年男子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