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始終是流動著的,不曾為誰停留,但會留下軌跡。

自然間的次次寒暑交替,蒼天古木是以環環的年輪,記下年年的榮枯。那樣的記憶實是一種秘密,無從窺探,直到伐木工人截斷了他的身軀,這才揭開了百年來無聲的隱藏。

時間始終是流動著的,不曾為誰停留。但是,我們總有不同的方法記憶時間。

有人用日記,以字字的刻畫,留下記憶;有人用相片,以張張的留影,拼湊記憶。「2046」裡,有人是奔到一顆樹前,對著樹洞訴說,而後讓樹洞封存他的記憶。

我的記憶在盒子裡。
那是一個原先裝著拼圖的盒子,現在則是裝著用來拼湊記憶的收藏的盒子。

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獎狀,上面是我的名字,但是我的母親使用的頻率較高,事實上還是她幫我保存的,直到沒有更新後,她決定交還給我;

有獎牌,其中有我最珍惜的一面獎牌,是影響我為人處事之道的圖騰;

有代表少尉官階的一條槓和幾顆不同口徑的彈頭,那是我從校園走入職場的接駁,讓我逐漸熟悉人生百態;

有實驗品,那是經過無數長夜的等待,經歷許多次的失敗之後,才得到的拙樸原型品。

我的記憶在一個密封罐中,裡面裝著的是不同國家的硬幣。
每個硬幣像是穿梭回憶國度的boarding pass,帶著我在想像空間造訪曾經走過的異鄉。

想起在德法邊境的一個小鎮,用臨行前二十小時的德文課程,和熱情的婆婆進行十分鐘幾近於雞同鴨講的對話;也許我們都不清楚對方說什麼,但是那滿滿的笑容,我們可是都不陌生。

同樣是逞強地堅持以德文問路,於是在海德堡搭上路線編號正確,但卻是反向的公車。公車駕駛微笑地看著我,一個非自願但堅持陪他到終點的外國旅客,他也堅持不再收我車資,將我送到海德堡古城堡。

一回在米蘭,拜訪客戶的行程被一場鐵路罷工搞亂了。匆匆撘上計程車,沒想到計程車駕駛除了會說義大利文外,他對米蘭之外的世界的了解程度與我相當。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堅持將車資打折。我聽不懂義大利文,但懂得人的語言。

從在奧地利第一次看到皓皓白雪的興奮,一直到在瑞典咒罵零下二十二度的低溫快要割掉了我的耳垂;

從興奮地昂首瞻仰科隆大教堂,一直到小心翼翼地防範米蘭大教堂邊突如其來的吉普賽人;

從美洲到歐洲,從巴黎到杜拜,最後,最甜蜜的還是從異地回到家的路上。

不過,我的夢想不變,有那麼一天,我要四處造訪這個世界,至少要填補走馬看花之後,遺留下的空白。

有些記憶是在空氣中。
有一年,偶然用了某個品牌的香皂之後,一用就是六年,為的是那香味帶我回到有點像是懵懂少年的時光。

小學時來了一位代課老師。她還是師院的在校生,烏黑長髮披肩,湛藍的短袖上衣,雪白的短裙。也許還有學生的青澀,印象中她並不多話,或是說我根本沒有與她交談的記憶,但是我仍記得她娟秀的臉龐,她的姓名,還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記得代課沒多久,她出了場小車禍,左腳足踝以下打了石膏;記得她要離開時,全班是非常的不捨,讓原級任老師都吃味;記得一回,跟著她回到她的租屋處,那是頂樓加蓋的房間,著裙裝的老師在前,爬上鐵梯,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捉摸著等待適當的時間差再上梯子。

片段沒啥意義的記憶,但是那年初聞到那股香味,我就憶起那段時光,似乎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也談不上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一如那淡淡的香味,幽幽的,但就是有感覺。

還有那白胡椒粉的氣味,偶爾會讓我記起年幼時,應該是一個冬夜,在我家巷子口的一家麵攤,吃著五塊錢一碗的乾麵。當時灑的白胡椒粉的氣味,這麼多年來似乎一直未變。幾次和老婆到麵攤吃乾麵時,她會問我為什麼要灑白胡椒粉呢?我總是回答,不知道耶,就習慣了嘛。然後,再低下頭,滿足地繼續扒麵。

在那條巷子,有著太多的回憶。在我家隔壁的教會背聖經拿鉛筆;翻過巷底的圍牆去釣青蛙;玩彈珠,打陀螺,賭橡皮圈,ㄤ仔標;一位小美女(美籍小女生)和我吻別,現在想起那畫面,實在是非常爆笑。

還有更多的記憶是存在音樂中。當熟悉的旋律響起,就會引領我走入時光隧道,憶起許多的前塵往事!哈哈!記憶一上心頭,倒像是跳躍式,隨機播放的幻燈片走入了迴圈,一下還走不出來,而我也就喋喋不休,不知怎麼收尾。

回憶,也許是對於年齡的一種警示,總是跨過一個門檻,便是有著墬入記憶深淵的高度風險。也可以是一種檢測,還能如數家珍,歷歷在目,那麼想必離老年癡呆還有段距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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