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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痺著自己的感覺,我送走了趕去上班的老婆和要去上學的女兒,而後一人拉著兩個皮箱,像是酒醉地上了計程車,讓司機載著我的軀殼前往機場。

提不起走進貴賓室的興致,信步走到候機室坐下,或許可以早早感受真要離開這片土地的心情。

飛機又轉了一個彎,於是機首對準了跑道。噴射引擎轟隆作響,機身充足了馬力之後,快速地在跑道上奔馳。終於,機首昂向,無心插柳竟成真的凌霄志;然而,機尾牽繫,醞釀多時今方始的思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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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該是一路火紅木棉的時節了吧。

在異鄉,天空是昏灰,雨絲夾雜著細雪無聲地飄落,讓思念親人的心更為沉重。可以聊解思親苦的是螢幕上一張張老婆與女兒的照片,我開著一個又一個的資料夾,不多時,便從2001年走到2006年。而我思念家人的殷切,讓兩週彷彿經過了許多,許多年。

螢幕上突然顯現一樹火紅木棉,我這才想起,自我喜歡上了木棉之後,這是第一年我錯過了木棉。錯過了木棉,該怎麼說那若有所失的感覺。說不清的,只是依舊萬分清楚,想看那傲然孤挺的木棉。

電話中,老婆告訴著我新居裝潢的進度,滿心歡喜地告訴我,我們就要有一個美麗的新家。她還告訴我,新家前面的那一路木棉都開花了,好美,她好高興。

於是,我稍稍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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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從虹橋機場起飛,我將從華東來到華北。

從機上的廣播,我知道我們將飛過太湖,飛越長江與太行山。隨著目的地的接近,飛機不斷地降低飛行高度,這也就越貼近那一片黃土高原。

交通工具由飛機換成汽車,但兩旁所見依舊是疊疊黃土。直到接近了城市,兩旁方有由低變高的建築,但怎麼看總覺得都撲上了黃土。看著單調的街景之時,我眼前略過一幅蠻有意思的影像。那是一片灰撲撲的泥門牆,門楣處漆著一顆紅五星,一樣是沾滿了塵土,褪掉了的紅漆讓星芒不再銳利;泥門牆之前則停著一輛亮閃閃的BMW房車。

我想著,如果手上有部單眼能玩景深,讓焦落在BMW的藍白車徽,背景是模糊的泥門牆上的紅五星,那應該會挺有意思的。

* * * * *

除了冰冷的天氣之外,最不能適應的便是酒和煙。酒,不可以不喝,但是稍加佯裝之後,終究是可以少喝;煙,可以不抽,但是不能要人不抽,最後還是得要不間斷的吸進二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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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燈光昏暗的密閉包廂之後,初時還是寂靜的。而後,魚貫而入的女孩張列而成一面人牆,然後嘹亮的齊聲:「先生們,晚上好。」讓接下來的無聲愈讓我不安。緊接著是要在不敢正視之間做出選擇的催促,無奈只好讓旁人幫我解除這份尷尬。人數倍增之後,樂聲開始響起,人聲也夾雜著軟語,跟著是勸酒聲與骰子聲此起彼落。杯觥交錯,再沒人分得清杯中盛的是威士忌還是綠茶,於是虛假可以權充豪邁乾杯。

基本上,冰冷的麥克風肯定沒有溫香軟玉的吸引力,極少時候有人能空出手接走我手上的麥克風。所以,我很順利地唱了喜歡的歌,「紅豆」,「心動」,「為愛痴狂」,「吻別」,「是否」,「恰似你的溫柔」,‧‧‧。直到快節奏的旋律響起,所有的人都出現在黑暗之中,我也被拉起走向前,以呆滯的肢體跟著擺動。突然,一雙陌生的手鑽進衣服游走在我的胸膛,我輕輕地將他們挪出。接著來自前後的貼近,讓我連機器人般的擺動也得停下。

突然,我辨出這首變奏的旋律竟然是,「兩隻蝴蝶」。

很不應該,「兩隻蝴蝶」不該是這樣。

* * * * *

我退了下來,等待一陣狂浪過去。然後,我點了「聽海」。

寫信告訴我今天 海是什麼顏色
夜夜陪著你的海 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說 藍色是憂鬱
而漂泊的你 狂浪的心 停在哪裡

寫信告訴我今夜 你想要夢什麼
夢裡外的我是否 都讓你無從選擇
我揪著一顆心 整夜都閉不了眼睛
為何你明明動了情 卻又不靠近

聽 海哭的聲音 嘆息著誰又被傷了心
卻還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 至少我很冷靜
可是淚水 就連淚水也都不相信

聽 海哭的聲音 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悲泣到天明 寫封信給我 就當最後約定
說你在離開我的時候 是怎樣的心情

* * * * *

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的心是藍色,我的口是灰色;

是憂鬱,不想說。

* * * * *

還是靜靜地看書,那才是熟悉的生活。

「藍海策略」,「活著」,「血酬定律」,「旁觀者」,「在細雨中呼喊」,「萬曆十五年」。

寧靜,是最實在的滿足,也是我目前唯一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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